假若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你
文/陆晔峰
每次进到监护室,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乖的患者会引起我的注意,他们要么不停地喊着“我要出去,我要出去”,要么不停地吵着要喝水,这些诉求在我们医务人员看来都是不合理的,故而一开始还能做到耐心解释一番,到后面可能就会视而不见了,然而,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有一天躺在那张病床上的人是你时,你会怎么样?你还会视而不见吗?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恐怖?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?
先来说说,为什么上述两个诉求是不合理的,第一,危重患者或大手术患者必须在监护室进行重症监护,必须度过危险期后由医师评估后才能转出监护室,这无可厚非,第二,对于喝水问题,大家都知道在手术后需禁食禁水一段时间,故而这个诉求显然也是不合理的,但就因为不合理我们就可以视而不见吗?
接下来,讲一个我的实例。一次,有实习同学要进行出科操作考试,我的同事跟我说“小陆哥哥,你能否当一回标准患者啊?好让实习同学有更好的操作体验。”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,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,我深知实习期的不易。然而,当我躺到那张为我准备的病床时,我就后悔了,当我的后背贴上床单时,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,望着房顶的照明灯、看着身边的监护仪、听着同学们的议论,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,任人宰割,却不能做点什么。当同学把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贴到我的胸口时,我体会到的是冰冷,因为没有人跟我解释这是干什么用的,当然,这些同学可能是过于紧张,而忘了向患者解释医疗操作目的的必要性和重要性,对于我这个有医学知识的人来说都会感到冰冷,更不用说那些毫无医学知识背景的真正的患者了。在那一刻,我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患者的恐惧,那种恐惧是那样的真实,那样的逼近,远离亲人,来到陌生的环境,加上对自己生死的未卜,你让这些重症患者如何不恐惧?你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们不要紧张?简单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,但不能因为起不了作用我们就可以忽略心理护理的重要性,也许你的心理护理已经缓解了患者的恐惧感,也许你的心理护理已经把患者从恐惧的边缘拉了回来,也许你的心理护理已经让患者从恐惧变为焦虑,不要小看这样一个转变,这已属不易,毕竟恐惧和焦虑还是有很大差别的。当那些学生完成操作考试后,我和我的同事说道“以后再也不要让我当标准患者了,我经不起那心理的考验。”我的同事有点莫名,但我想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。
再来讲一个我同事的亲身经历,一次,他经历了一个小手术,当我们去探望他的时候,他和我们说道“我刚刚一直和护士要水喝,但他们就是不让,你们让我偷偷喝点好吗?我实在太渴了!”听完他的控诉,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了,到底是帮他还是坚持医疗原则?他和我们终于明白了患者那种不断要水喝时的无奈和绝望,是啊,他是真的渴得无法忍受了,术中的麻醉、液体的大进大出都有可能是造成口渴的原因,同事描述道“这种口渴不是一般的口渴,我的喉咙口像是快要冒火了!”我的天哪,这是该有多么的难受,这种感觉会不会就像你独自一人在沙漠中迷路,然后在辣阳下你没有一滴水,你会不会绝望?你会不会还有生存下去的坚强意志?我懂了,我明白了,患者的那种要求不是无理要求,而是那种类似“在自己的生存权利被无情剥夺时的那种绝望和无助感”逼迫着他们不断地唤出那些看似无理的诉求。
后来,好几次我看到那位同事都在耐心地和患者解释,不漏过一个细节,一字一句都是那样的温暖,我想患者听后即便还会有些许失望,但是面对这样耐心的医务人员他也会有几分感激吧!
假若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你,你还会选择以忙碌为借口而视而不见吗?还会选择懒于解释吗?还会选择以一两句简单安慰作为敷衍吗?
假若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你,你是否会大声呼唤“我要出监护室,我要出监护室!”?你是否会不断要求“我要喝水,我要喝水!”?在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得不到满足时,人的善良和心性会有些许扭曲,故而会出现一些平时所看不到的有那么一点丑陋的一面,让我们宽容那些丑陋吧,不要再以一句“这个患者素质真差”而以偏概全地去评价他,我们没有权利这么做,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这种苦痛和无助。
假若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你,你是否会有自信你会表现得比那些不听话的患者更好?你是否有底气你不会有任何的不良情绪?
重症监护室的特殊环境容易使人变得不可理喻,变得神神叨叨,变得判若两人,正因为我们知道这“因”,所以我们要包容那“果”,你们同意吗?
作者简介:陆晔峰,笔名“陆小6”,男(1985-),硕士,主管护师,现工作单位为“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”,主要从事儿童肝移植随访管理工作。
2018年1月20日星期六